颁发新冠肺炎免疫护照可行吗？

英国“疫苗大臣”称不会推出新冠肺炎“疫苗护照” 或将每年接种新疫苗

虽然全世界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仍在增长，但随着疫苗的开发和广泛接种，为了恢复和发展经济以及缓解人民生活压力，需要根据疫情发展情况逐步减少限制性控制措施，恢复正常生产生活和国际交往。我国的健康码在控制疫情再发以及恢复生产生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其局限性是仅能用于国内。于是有学者提出是否可以考虑为接种了疫苗并产生了免疫能力的人颁发国际通用的免疫护照，以促进国际交往。

为此，世界卫生组织伦理学和新冠肺炎工作组专门设立了一个免疫护照伦理学小组，我国华中科技大学生命伦理学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雷瑞鹏教授是该小组的成员之一。该小组近日在《世界卫生组织公报》发表了他们研讨的意见。本期，我们邀请雷瑞鹏教授谈谈在世界范围内使用免疫护照的可行性。

江苏常州海关工作人员登船为外籍船员实施体温监测

什么是免疫护照？

为什么要提出颁发免疫护照的建议？

它与我国的健康码有什么不同？

免疫护照又称免疫证书，是一个国家政府颁发的证明一个人经过免疫接种对SARS-CoV-2（国际病毒分类委员会将2019新冠病毒病命名为SARS-CoV-2）具有免疫力的证明，持有这一护照的人可以享受豁免该国采取的限制性措施的权利。如果该国参与国际协议，例如具有权威性的世界卫生组织承认该国所使用的免疫制品具有够格的免疫力，并为其他有关国家承认，或参与国际间相互承认的协议，那么该国持有免疫护照的公民便可在参与协议的各国之间进行自由旅行，而无须做核酸检测或被隔离检疫。

之所以提出颁发免疫护照的建议，是因为无论从我国还是国际的情况来看，对新冠肺炎疫情，在继续坚持基本的防疫措施的同时，需要进一步恢复和振兴经济，促进国内外的交流，逐步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

现在新冠病毒疫苗正在世界各国推广使用，许多国家都在设法使70%~80%的人口能够接种疫苗，这样就有可能建立有效的群体免疫屏障，保护广大人民免于感染或再感染新冠病毒，从而有可能逐步缓解限制性措施，恢复国内和国际交流。然而，疫情防控工作仍然不能松懈，“外防输入，内防扩散”最好的办法就是为经过有效免疫接种后的人群颁发免疫护照，持有它的人可免除限制性措施，在国内和国外自由参加交流、工作或学习。

我国健康码记录了持有人是否有一般性呼吸道症状或核酸检测结果，现在也已经添加了一栏有关免疫接种的情况。因此，我国的健康码可以起到免疫护照的作用。但我国的健康码尚不能用于其他国家，需要与其他国家订立互认协议。

实施免疫护照这一办法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目前这些条件是否已经成熟？

实施免疫护照需要具备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必须充分了解对SARS-CoV-2的抗体介导和细胞介导的免疫反应的保护程度，并在抗体滴度或其他有关免疫相关物方面提供可靠的保护指标。

第二，免疫力下降是冠状病毒感染的常见症状，目前已报道有SARS-CoV-2快速再感染病例。因此，必须确定接种疫苗后对SARS-CoV-2的最低免疫时间长度，并对其持续时间进行监测，以便了解证书持有人是否以及何时需要重新评估其免疫状态，并更新其证书。

即使以上这些科学条件得到满足，免疫护照方案仍然存在重要的伦理问题。免疫护照在伦理学上的可接受性取决于是否已经有措施减少因使用免疫护照引起的潜在伤害，防止对没有护照的个人造成不相称的负担，并尽可能减少侵犯个人自由和权利的措施。

支持发放免疫护照在伦理上会得到哪些辩护？

这样做又会产生哪些伦理问题？

支持发放免疫护照在伦理上的辩护理由有：

第一，我们应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将实施限制性公共卫生措施对人的权利和自由的限制降到最低程度。如果有一种验证个体免疫的可靠方法，原则上可用于查明哪些人可以不限制其自由。

第二，实施该计划可带来重要的潜在受益。免疫护照可用于不同目的，使各种个人和集体受益，不必担心再次感染和进一步传播。

第三，获得免疫护照的个人可以与被隔离的人或重要关系被中断的人安全交往。

虽然免疫护照在伦理上是可得到辩护的，但它也引起了若干需要关注的伦理问题。

首先，根据免疫状况进行风险分层，对个人和群体采取不同程度的放宽限制措施，有可能引起对人不公平的对待。在实现合法目标（如保护他人免受传染病风险）时，因相关特征不同而区别对待个人并不一定是不公平的。例如，为高风险群体(如医务工作者和为社会正常运转提供基本服务的人员)提供特殊保护，是公平的。然而，将社会成员划分为不同的感染和传染风险等级，可能会导致基于族裔、宗教、社会经济地位或类似的差异特征的个人的不平等待遇。

其次，当其他措施例如口罩、身体距离和手部卫生可用于降低风险到可接受的水平时，免疫护照不应该用来决定哪些个人或群体在大流行期间（或之后，如果疫苗没有提供）可以访问某些领域或从事某些活动。人们是否能够享有如投票、担任公职或获得医疗、社会照护和教育等基本权利，绝不应该取决于是否有免疫护照。免疫护照的适用应该符合《国际卫生条例》。《国际卫生条例》允许缔约国采取额外措施来防范疾病传播，这些措施应该基于科学原则、人类健康风险的证据以及世界卫生组织的具体指南和建议。此外，这些措施必须考虑到旅行者的人权，不能使他们受到歧视。

再次，除了维护个人权利和基本自由之外，基于免疫风险考虑，对人给予的不同待遇需要与风险相称，才能在伦理上被接受。对个人施加的不同代价和负担不应该超过可能的公共卫生受益，而且不应该对获得免疫护照的个人或无免疫护照的个人造成不相称的负担。例如让有免疫护照的医务工作者处理绝大多数一线的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工作是不公平的，因为无免疫护照的医务工作者可以使用合适的个人防护设备安全地开展一线工作。

最后，利用免疫护照放宽对某些人采取的限制性措施的各国政府，应该确保那些因为没有免疫护照而不得不与人隔离或保持距离的个人能够获得政府提供的一定社会支持。

世界卫生组织认为，目前还不具备在科学上和伦理学上可接受的条件来实施免疫护照这一办法。

如果免疫护照未来在国际上被采用，

在实施过程中必须注意哪些问题？

第一，临床试验可能给出假阴性和假阳性结果，必须确定试验的假阴性和假阳性结果的可接受比例是多少。这个问题是一项尚未给出满意答案的伦理学工作。如果出现假阳性结果，人们被告知有免疫力，获得了免疫护照，而实际上他们仍然易受感染，对个人和公共健康风险都更有害。

第三，隐私和污名化问题。在对个人进行相应检测的同时，应该采取措施，尽量使违反保密规定和未经同意的身份鉴定最小化以减少隐私问题，并保护未获得免疫护照的个人免受任何潜在的污名化和伤害。免疫护照如果保存在数据库中，应该由受信任的机构控制。应该建立法律和监管机制，限制正当查阅数据的权限。此外，数据的收集、处理和保留应该保持在为实现公共卫生和社会经济目标所需的最低程度。

第四，优先次序问题。有限的测试能力和资源意味着，至少在最初阶段，必须为参与免疫能力测试的人群排列一个优先次序。这种次序的排列提出了测试分配的公平性问题。如果可及性不公平，免疫护照方案可能会增加社会经济差距。公平分配应该基于对社会需要而不是基于支付能力的评估，优先考虑高风险人群。如果限制性措施严重影响了脆弱群体的生计，而免疫护照是改善他们境况的一种办法，那么由于大流行而处于社会和经济最糟糕境地的个人可以被优先考虑。

第五，颁发免疫护照的相关费用问题。考虑到限制性措施的实施和减少这些措施的影响是国家的责任，相关费用应该由国家承担或通过融资计划承担。资源相对富裕的国家有义务向资源匮乏的国家伸出援助之手。

即使免疫护照可得而且可靠，也绝不应该将其作为减少新冠肺炎大流行影响的主要战略。个人仍然应该利用目前的公共卫生措施生活，从事安全的活动和集会。如果满足上述科学和伦理的考虑，免疫护照的颁发可以作为一项措施，减少受到高度限制性措施的人的数量，增加能够从事某些高风险活动的人的数量，以减少新冠肺炎疫情对正常生产生活的影响。与此同时，应该采取合适的干预措施，来保护没有获得免疫护照和仍在严格限制措施之下的个人的利益。

文：华中科技大学生命伦理学研究中心执行主任 雷瑞鹏

图：夏晨希

张昊华 杨真宇

徐秉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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